除夕夜,京城指挥使府。
大雪落满了屋檐,夜空中绚烂的焰火也早早沉寂。
阮婳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,迎着屋内忽明忽暗的油灯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夙云院的庭门被人从外推开。
穿着赤黑飞鱼服,腰间别着绣春刀的傅渊走了进来,油灯衬得他冷峻的面容威严刚正。
“夫君,你回来了。”阮婳连忙起身相迎。
“怎还未就寝?”傅渊看了眼只着里衣的阮婳,俊眉微蹙,“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夫人,衣不蔽体成何体统。”
阮婳听着他一如既往冷硬的嗓音,压下苦涩,熟练的接过他的披风。
“今日忘了,妾身下次不会了。”
她声音很轻,听的傅渊眉头蹙得更深。
成亲七载,她总是这般忘东忘西。
当初若不是因圣上赐婚,他根本不会娶她。
阮婳又怎会看不出他眼底嫌弃,鼻尖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,刺得她心神一怔。
傅渊向来不喜脂粉味,因此自己嫁给他的七年里,从不施粉黛。
“可是有事?”傅渊看着她失神的模样,语气更不耐。
“无事,夫君早些歇息。”
阮婳若无其事走进里屋将披风挂好后,看了眼妆奁上自己准备好的休书。
她想,这是最后一次能陪傅渊过年了……
傅渊站在原地,他最不喜的,就是阮婳这清凉寡淡的性子。
虽是京城闻名遐迩的当家主母,却不是自己心中想娶之人。
走至里屋,傅渊不经意撇了眼餐桌上的残羹冷炙。
“我白日里不是已让小厮交代过有案子要办,不回来用膳吗?”
柜子旁,阮婳交叠的手骤然捏紧:“抱歉……”她又忘了。
可回应她的只有傅渊冷漠走向屏风后的背影。
明明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,可空旷冷寂的卧房仿佛又只剩下阮婳一人。
这样的日子,她度过了七载……
阮婳单薄的身体在这一刻有些摇摇欲坠,她默不作声得将一切都收拾好,转身回到妆奁前。
一尘不染的桌面上,摆放着一手簪花小楷书写的休书,显得异常突兀。
阮婳拿起休书,看了一遍又一遍,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才又放下,用妆奁盒压住。
傅渊厌恶她至极,从成亲那天起,两人便住在不同的院子,连亲密的时光都屈指可数。
真正做到了,井水不犯河水。
躺在床上,阮婳回想着自己的这七年,正应了外人的那句话:“傅夫人就是守活寡。”
翌日,正月初一。
卯时二刻。
阮婳照常吩咐朝食,而傅渊,也在一盏茶后准时出现。
他就是这样严谨认真。
阮婳不禁想起曾经有日偶感风寒,没能为他张罗朝食,他竟一月都没再踏进她的夙云院……
想到这,阮婳连呼吸都带着悲凉。
“准备些银两,总舵有锦衣卫因公殉职,需安抚他的亲眷。”傅渊坐在雪杉木桌旁,慢条斯理的用着朝食,举止矜贵。
阮婳听着他那句安抚亲眷,陡然心中泛酸,身为傅渊的亲眷,又有谁来安抚?
她没有回话,把准备了很久很久的休书拿出,轻轻推到傅渊面前。
“妾身七年无所出,自知愧对傅家,无颜留府。”